第1728章 山海之年岁

    “窃机道友可是察觉什么不妥？”李凡明知故问道。

    “确有几分古怪。先前一瞬，我……仿佛感到另外的【窃机】圣者降临山海间。”犹豫了片刻，窃机圣者还是悄声说道。

    “双道同日而立，现于山海之间。我只感觉自己根基摇摇欲坠，似有被对方夺走迹象。同时心中亦惊惧、贪念公起……”

    “那感觉，前所未见！”窃机面带忧色道。

    “嗯？竟有此事？”李凡吃了一惊。

    旋即深深皱眉：“这怎么可能？道友以【窃】成圣，一道不容二主，山海间又岂会有第二……嗯？”

    说到这里，李凡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话语猛地止住。

    窃机自是瞬间察觉了李凡异样，连忙问道：“道友可是想起了什么？”

    李凡几度欲言又止：“发生在道友身上诡谲变化，的确有迹可循。不过……”

    朝着一旁的守丘公瞥了一眼，李凡慢慢道：“事涉他人隐秘，却也不好直言。道友莫急，待我且先问一问。”

    “那就先谢过道友了！”窃机神情一肃道。

    装模作样，沟通一番。

    过了好一会，李凡这才传音窃机，娓娓道来：“道友想必知道，守丘公乃是得【长生】大道碎片而成圣……”

    窃机毕竟聪慧，李凡只提了提，他瞬间就反应过来。

    “你是说，守丘公曾跟我出现过一样的感觉？”

    “甚至还远比道友严重。守丘曾言，他并非真正长生之主，而只是侥幸得了其中一块碎片。只不过那位真正的长生之主，并不存在于守丘生活时间段的山海。只存在于，山海之初。恰如彼时诸多强者那样。”

    “祂们为了免受道湮之劫，而施【斩未来】之神通。故而得以永久存于过去。没有特殊情况，绝不会踏足中末山海一步。那【索】既来自山海之初，又因自身暴露匆匆而走……”

    “临行之前，似乎又急又怒。加上道友察觉到另外属于窃机的气息。”

    诸多条件融合，李凡给出了答案：“莫非彼时降临的，是山海之初、掌窃机的古圣者？”

    不消李凡这么说，窃机自己早已经身躯微震，想到了这一点。

    本能觉得匪夷所思，不过自己那稍纵即逝的感觉肯定没错。

    “山海间，竟然当真还有另外掌【窃机】的存在？”

    “我对窃机大道，竟还没有完全掌控？”

    “诞生于山海之初，底蕴必定比我深厚。加上那时候我内心萌发的主动情绪……”

    “莫非此人造化，还在我之上？”

    窃机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怀疑之中。

    接下来，窃机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又成功分化出意念，寄居于山海生灵幸运儿体内，这才终于缓过神来。

    再度通过山海脉络，所见便是诸圣在列。

    有连山、归海、太易、晷命、断谶、守丘，等前段山海六圣。

    也有十多道似窃机这般，虽表面非圣者，实则是后一段山海诸圣化身。

    原本窃机就陷入精神动荡之中，此时骤见前方山海、自己缺席，心中更是猛地一突。

    虽此前已经通过李凡之口，知晓前方山海战况惨烈，只余六圣尚存。不过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窃机，原本坚信自己绝对是活着的六圣之一。

    不想来到这里，却见自己原本座位上空空如也！

    便更有些魂不守舍了：“实力远不如我者，亦活了下来。此非冥冥中彰示着什么？”

    好在只是凡人化身，又是穿过山海脉络强行横渡而来，其余诸圣一时间倒也没有察觉窃机心中异常。

    只是在商议复联山海大计。

    “宙廻道友，已经在搜山检海、寻常可塑之才了。后来者人才济济，今世却是凋敝异常。偏偏虚界来势愈发凶猛……”

    “吾今虽已汇合，却仍不可大意啊。”归海圣者叹息一声道。

    也不知经历了何等残酷的大战，此段时空的三圣，少了些睥睨、多了些未雨绸缪的小心谨慎。

    在山海没有正式复联之前，他们虽是同一人，却因不同的际遇、有了略微不同的性格。

    三圣意念化身没有喧宾夺主，依然以本时空三圣为核心。

    俱是赞同点头。

    场中气氛一时凝重了些，连山圣者又道：“好在只需渡过此劫，前方山海、目之所见，尽是一片坦途！若此次能复联成功，接下来三千万年山海，再没有能阻挡吾等者。”

    众人闻言，不由精神一震。

    经过数次复联，他们早已经知晓其中好处。

    而几段破碎山海加起来，都不到百万年时光。

    现在连山圣者竟然声称，前方更有三千万年漫长时光山海在等着他们。

    倘若真一一勾连，他们的实力又会膨胀到何等地步？

    诸圣一时间不由陷入遐想之中。

    即便是有些恍惚的窃机，也因之振奋起来精神。

    “不错，祂躲于山海之初，实力已然固定。而我逆流而上，将过往之我尽数相合。窃机真正所属，犹未可知也！”

    ……

    李凡忽的开口问道：“敢问三圣，所谓山海之初，究竟是多少年前？似这样的复联，又要持续多久？”

    此言一出，璇玑环内顿时为之一静。

    不说在场诸圣，哪怕山海间超脱修士，都知山海岁月漫长。

    以步丈量，看起来浪漫。但真正实行起来……

    加之其中，每过一段便有道湮、虚界横隔。

    远非“千难万难”四字能够概括。

    过去三圣不言具体，只是将具体年份模糊。

    受到璇玑环影响，加之诸圣有意逃避。故而选择对这问题视而不见。

    如今被李凡一语点破，在场诸圣此刻又不得不面对起来。

    山海生命，究竟连绵延续多久？

    在场除了三圣，谁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守丘执长生，已经算是诸圣中寿命最为悠久者。

    然而在三圣面前，也只能以年轻人自居。

    即便是守丘，对于这个问题也没有半点准确答案。

    诸圣只得将视线聚焦在三圣身上。

    看的出来，三圣是真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璇玑环中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之中。

    还是来自后世的神念化身，徐徐开口，打破了死寂。

    “宙廻道友既问，那便说罢。”

    “过去不提，是因为担心碍了诸位复联之志。不过经过数次山海复联成功，吾想，应该都具备足够的承受能力了。”

    连山圣者听闻另外自己的话，最终点头。

    “早知也有早知的好处。既如此……”

    三圣同时挥手，将山海连绵影像展现于众人面前。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山海微缩全景了，但诸圣对于自己究竟身处哪一段山海，实则并没有确切的感念。

    “山海相融，有迹可循。”

    “如同年轮，每深一寸，便称之【岁】。”

    “山海一岁，换做吾等更为熟悉纪年……”

    “约为亿载光阴。”

    话说到这里，诸圣神情还比较自然。

    【亿】这个计数，看上去吓人，但毕竟诸圣中是有的确活了这么久的。

    故而一时间还能接受。

    撇了眼在场众人情绪，连山接着徐徐说道：“自山海相融、吾等降生，有记忆以来。山海已有近千岁时光了。”

    仿佛沾染了那悠久的岁月气息，诸圣眼中的连山，在这刹那间都仿佛变得有些苍老起来。

    璇玑环中，一片死寂。

    一岁为一亿年。

    山海千岁，便是一千亿年。

    乍一看，似乎也并不是如何漫长的数字。

    但在场诸圣，皆是用自己双脚丈量、复联过山海的。

    几度辛苦，不过修复百万年时光。

    而接下来还有千亿的漫长旅途在等着……

    饶是以圣者心性，在明悟了后，也不由感到瞬间的头晕目眩。

    纵使加上前方连山圣者所说千万年坦途，这条路他们也不过走了万分之一！

    真的能走完吗？

    诸圣心中陡然浮现如此念头。

    璇玑环中，六圣本尊还好。

    有着三圣同心同德加持，即便知晓了真相，也还是有几分微弱信心在、勉强支撑。

    而借助山海脉络先渡而来的诸圣神念化身们，则是陷入了不同程度的心神风暴之中。

    如果说行百里者半九十的话，那么他们如今所做的，就连开始踏足都远远谈不上。

    明悟自身使命之艰辛后，没有当场原地崩溃。已经是圣者心性的体现了。

    李凡也和其余圣者般，一副震惊难言的神情。

    实则对此早有估量。

    毕竟其他人只能通过三圣时不时所展现山海虚影去大致推测山海方寸。但李凡可是曾得还真所载【山海变化纲要】的。

    其中所纪录，并非一时之山海。

    而是山海全貌。

    以李凡之强韧精神，当初在目睹如此浩大数据时，都差点迷失。也无怪还真始终都将此选项隐藏，直到李凡成长到一定程度才将其显现。

    在以无限灵性，全盘刻印山海、成就山海圣者后。

    李凡便对三圣所言，复联一事感到了深深的怀疑。

    山海曾经岁月，实在太过漫长了。

    诸圣这般复联，真犹如蚁行。

    况且还不提虚界阻隔种种……

    有李凡出现，真灵灌注相助。的确成功复联了几次山海。

    倘若山海间并无李凡存在呢？

    山海当真能复联乎？

    山海复联之事，起于山海之末、传自山海行者。

    以三圣谋略心性，竟也认同相信。

    并且与之执行。

    诚然，从理论上来讲，能行其一、便能行其百。乃至复行其千，复行其万，也不过按部就班的水磨工夫。

    山海的确是有复联成功可能性的。

    但这却是建立在，虚界一切风平浪静的前提下。

    不过逆行短短百万年，李凡便遇见了虚界化身、古圣织网等诸多变故。

    实在难以想象，接下来一路，究竟还会有多少波折。

    李凡已经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所经历一生，足够漫长了。

    但相较于千亿光阴的尺度，他真还如襁褓中婴儿般。

    巨大的差距下，李凡犹疑自生。

    早已藏在心中许久，只不过先前一直没有合适时机说出。

    待到如今，终于问出口，李凡心中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提出此问，并非只是单纯的挑拨、质疑。

    而当真是包含着请教意味于其中。

    即便是长生之守丘，也无法为李凡排解心中疑惑。

    唯有寄希望于三圣了。

    目睹场中众人有些迷失情景，连山圣者笑了笑，微微摇头：“正是预见此幕，才不愿将山海真实年岁如实相告。”

    “以寻常生灵视角，见山海之真实之漫长。的确会产生由衷迷茫。”

    “不过……”

    “既然吾等愿执行山海复联计划，那便说明，此计必定可行！”

    “千亿岁月，看似漫长。不过也是吾等走过，来时路罢了。”

    “若是诸位愿意，可于吾心神之中，切真体验一番山海千亿年过往。”

    “相信只要亲身走过一遭，心中迷茫便自会消除。”

    连山圣者声音回荡于璇玑环中，激起微微白光。

    诸圣心中也不由被激起振奋之意，恢复了些许斗志。

    李凡也有些明白过来。

    以常人的生命尺度，自然会被千亿这可怖的数量级给吓到。

    但三圣可以说是山海具象。

    正如祂们所说，千亿不过是祂们来时走过的路罢了。

    如今复行一遍，就算平添几分坎坷。

    又有何不可？

    “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相信。”李凡若有所思道。

    他也第一个开口：“敢借三圣记忆，行山海千里路途。”

    “宛若复联之预言。”

    “否则，我担心我是否能真的撑下去。”

    李凡的情绪表现的有些低落。

    其余圣者虽不言，但他们也大多内心皆如此。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有没有亲身经历过，还是只靠虚无缥缈信念支撑，完全是两码事。

    三圣互相对视一眼，似是经历一番仔细斟酌。

    这才点头同意。

    “千亿载光阴，的确漫长。”

    “吾带尔等经历，尔等却未必能坚持全程。”

    “也不要勉强，只尽力便好。”

    “以分身意念，无法承受。还是以本尊身躯来吧。”

    说话的，却是连山意念分身。

    画面回到李凡本尊所在，当前山海璇玑环内。

    三圣身躯上开始泛起道道朦胧光泽。

    似有无量光，无量景蕴含其中。

    三圣最后又问了一句，待到诸圣皆点头确认之后。

    光芒渐起，彻底将诸圣身影吞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