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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一章 亲幸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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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确回京的消息,传到宫中。

    赵煦当即遣使慰问,并赐给御物。

    随后,得到消息的两宫也都分遣使者慰问。

    这是赵宋的传统了。

    待制以上的大臣,就能享受到生辰慰问和赐物的礼遇。

    到了四入头这个级别,就开始福泽父母、妻子了。

    至于宰执?

    不止是父母、妻子,生辰都能有慰问和赏赐。就连节庆,也都能有慰问、赏赐。

    若是得病了,还有御医登门诊治、天子赐药的优容。

    此外已故的三代先人,也都能得到追封(根据地位、官阶以及宰执本人与皇帝关系追封官位、待遇各有不同)。

    享受着如同宰执本人一般的待遇。

    其出知、回京,更是必有慰问、赏赐。

    而赵煦即位后,进一步扩大和提高了相关级别的大臣的待遇。

    待制以上在京官员,就能享受太医局定期问诊和疾病相关档案建立。

    四入头以上,就有着专门配属的太医医官,对口负责其个人及父母妻儿的健康问题。

    宰执这个级别,更是有着包括一名翰林医官领衔,多位翰林医学辅助的专业医疗团队的服务。

    真正让人震惊的,还是随后蔡确所受到的礼遇。

    就在蔡确回京后的当天下午。

    蔡确府邸所在的崇仁坊,便被一大队的禁军管控,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

    然后,是内侍省的内臣,开始洒扫。

    将街巷积雪、秽物以及生活垃圾全部清扫干净。

    这是净街!

    天子出幸前的标准操作!

    于是,整个汴京都知道了,当今天子要亲幸蔡确府邸,亲自慰问这位昔年的宰相,有着拥立定储之功的大臣。

    果然,傍晚时分,御驾便出皇城,在御龙诸直扈从下,一路吹打着,来到了崇仁坊。

    当御驾抵达崇仁坊时,所有居住在此的人家,皆携家带口,在家门口摆上香案,恭迎着圣驾。

    赵煦坐在御撵上,隔着车帘,看着沿途的那一家家门口的香案及其门口的仪设。

    不愧是内城的厢坊。

    门前列戟者,就有数家。

    这代表着,这一户人家有先人曾拜宰执或三衙大将。

    当车驾,从又一户门前列戟的人家前路过时,车驾在其门口停了下来。

    旋即,作为天子象征的龙纹五行纛,面朝这户人家大门,微微致意。

    顿时,整个崇仁坊为之震惊!

    坐在逍遥撵上的少年天子,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稚嫩但已颇具英气的脸。

    “王襄敏公,皇考功勋之臣也,朕过襄敏公旧邸,当有所敬!”

    王襄敏,就是王韶。

    故枢密副使、太原郡开国侯。

    熙宁开边的主导者、第一功臣。

    便是如今朝堂在西北的许多政策,也都是王韶当年一手建立的。

    不客气的说,现在向宗回、高公绘能在熙河种棉花,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王韶,然后是李宪。

    而王韶的事业,现在也有了继承人——其长子王厚,如今官拜河州通判,与河州知州种朴搭班子,配合默契,在去年的战争中,河州驰援溪哥城,后勤补给以及伤兵安置,皆赖王厚。

    战后,论功行赏,王厚以军功自通直郎(朝官第一阶,正八品)超迁为朝奉郎(正七品),并加贴职为直秘阁,依旧为河州通判,但特许直奏权。

    这自然是赵煦的抬举。

    概因王厚,在他上上辈子乃是他的爱将——绍圣时,就主动从文资换武资。

    其后屡立战功,一路从诸司正副使,升到了横班——拜东上閤门副使、湟州知州。

    自然的,对这样的心腹爪牙,赵煦是有机会要提拔,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提拔。

    如今更是借着出幸蔡确府邸的机会,崇其父功以助其名。

    同时,这也是政治宣称——亲自给王韶开边的正当性和正义性背书。

    从今天以后,再有不开眼的,污蔑王韶、造谣王韶,说什么王襄敏晚年悔恨开边,杀孽太甚。

    甚至于造谣王韶晚年生疮,全身腐烂,就是早年杀孽过甚的报应。

    那便休要怪赵官家铁拳之下不饶人了。

    是……

    赵煦是下过旨,还当着满朝文武发过誓——除谋逆等十恶不赦之外,不因言加罪于人。

    可搞人为什么一定要用文字狱?

    刑统之中,有的是杀人灭族的罪名!

    ……

    天子殊礼相待,王家上下,顿时诚惶诚恐。

    此时,王韶的遗孀那位被封做江国夫人的杨氏已经去世。

    王家如今在京中当家的,便是在备考明年科举的王韶幼子号做十三郎的王寀。

    故此,在惶恐之后,这位十三郎便在家人的推举下,率着家中上下,来到逍遥撵之前,叩首拜道:“太庙斋郎臣寀,率阖家老小,恭问皇帝陛下圣躬万福!”

    赵煦瞧着这个跪伏于自己面前,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见着他稚嫩的模样,道:“卿就是皇考曾与朕称赞过的襄敏公家的十三郎吧?”

    “臣惶恐,愧不敢当!”王寀再拜。

    赵煦瞧着他,想着王韶的功劳,也念着乃兄王厚的忠勇,便有心提点几句:“卿在家,可曾用心于功课?”

    王寀顿时再拜:“回禀陛下,臣自蒙朝廷恩典以来,便矢志于报效国家,一直在家努力于圣人经义,今已过开封府锁厅试,正欲发奋,以待明年科场!”

    赵煦听着恩了一声,对王寀道:“善!”

    “卿既读圣人之书,自当从圣人之道!”

    说着,他就轻轻点了一句:“当以仁义为道,忠恕为教,敬鬼神而远之!”

    在最后一句话上,赵煦特意提高了一点声量。

    王寀听着,却是没有反应过来,只再拜道:“诺!”

    “臣谨遵德音教诲!”

    直到御驾远去,他起身的时候,才忽感一直心悸,望着车驾,浑身战栗。

    因为……

    他在守孝的这三年中,曾有一次生病,于是就感到了生命的脆弱,开始向往传说的神仙方术,涉猎神怪之说,以期觅得长生之术。

    ……

    车驾继续向前,不多时便到了一处门前列戟的宅邸之前。

    身服紫袍,腰缠玉带,戴着展脚幞头的蔡确,已领着阖家上下,在大门前摆好了造型。

    待得车驾近前,蔡确便领着全家老小一起上前迎接。

    “观文殿大学士、福建观察使、判泉州兼提举泉州市舶司、上柱国、御赐紫金玉带、食邑四千五百户、食实封一千四百户臣确,恭迎皇帝陛下驾临,恭问皇帝陛下圣躬万福!”

    赵煦端坐在逍遥撵上,听着蔡确那熟悉的福建口音,上上辈子的无数记忆,在脑海中回闪着。

    有绍圣时,审查元祐诸案,从高士充到高士京,自内廷内臣到女官,还有当时在场的许多的人口供。

    自然也有着赵煦自己对少年之时的那些懵懵懂懂的记忆的残留片段。

    元丰六年秋,确与中书侍郎张璪奏事于崇政殿,上忽悲不自胜,谓确曰:天下事,恐至于此矣!

    确骇曰:敢问所因?

    上曰:子幼奈何?

    确曰:陛下春秋鼎盛,忽有不详之语,敢问所因?

    上曰:天下事当得长君维系否?

    确曰:延安郡王陛下长子,臣不知其他!不审所谓!

    上曰:卿果能为社稷计,宜早谋划!

    确与璪俱进:臣等敢以死守!

    于是,就有了赵煦记忆中,那印象最深刻的童年经历——元丰七年春,他被自己的父皇牵着手,出现在集英殿上。

    也是在这次的集英殿上,他的父皇给他做了周密的安排。

    以王安礼出知江宁,命李宪、吕升卿行君臣之礼,旋即命他们各归所镇,又亲口宣布——延安郡王明春出阁,当以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

    而这在后来,被证明是蔡确和赵煦父皇多月密议、规划的结果。

    然后就是那些命运之日,立储前后的刀光剑影了。

    有的是赵煦亲眼所见。

    那些在立储时,他被国婆婆抱着,亲眼目睹、亲耳所听的太皇太后和向太后之间的争执。

    而有的,则是后来才得知的。

    譬如,蔡确使其妻、母,入宫与向太后商议。

    譬如,蔡确和章惇在都堂,对王珪的逼宫,所说的话:言之则是从,不言则谐死!

    终于是逼着王珪说出了那句话:上自有子!

    也譬如燕达在立储前,对向太后所表的态——万一事有不虞,丞相率百官,达率将校争之,有死无二。

    而这些,他所不知道的,发生在暗处的刀光剑影,才是他上上辈子,被立为储君,能够顺利即位的根本原因。

    不然,就以赵煦记忆中的那些片段来看。

    以太皇太后的为人,以当初赵颢在禁中的种种行为和嚣张气焰。

    他别说即位了。

    能活着成年,都算是太皇太后爱孙心切,赵颢宅心仁厚了。

    也正是因此。

    蔡确、燕达,还有赵覠,都非死不可!

    也必须死!

    他们不死,太皇太后怎么安心?

    他们不死,赵颢就要死全家!

    高氏一族,即使不被族灭,也要全部流放岭南,甚至刺配沙门岛!

    所以,车盖亭案是一定会发生的!

    即使没有,也会有人炮制出其他类似的案子。

    所以,才有蔡确被贬英州别驾、新州安置的事情。

    所以,才会出现哪怕范纯仁、吕大防乃至于刘挚都吓得尿裤子去劝说。

    而太皇太后却铁青着脸说出那句著名的——此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她就是要贬死蔡确——因为,蔡确在被贬后,一直在到处嚷嚷着元丰八年的事情。

    蔡确不死,她心怎安?

    ……

    脑海中回忆着这些事情,再看着面前,那伏地而拜的紫袍宰相。

    赵煦在童贯的搀扶下,走下撵车,走到蔡确跟前。

    “相公请起!”他亲自上前,扶起了这位,对外廷而言,毁誉参半,甚至称得上是‘奸佞小人’,但于他而言,实在是忠的不能再忠的元辅宰相。

    这个用命把他拱到了储君和天子宝座上的宰相。

    蔡确诚惶诚恐,无比感动的在赵煦搀扶下站起身来。

    然后,他看着这个依旧稚嫩,但已长高了许多,都快到他下巴处的少主,弓着身子说道:“官家圣节在即,却还亲临臣家,皇恩浩荡,实在是让臣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报答啊!”

    赵煦听着蔡确的恭维之声,轻笑起来,然后,他看着已经头发鬓白,胡须也开始染上霜色的前宰相,忍不住动情感慨:“相公老了许多啊!”

    他记得蔡确离京的时,还未满五十。

    如今回京,也不过五十二岁。

    却已是两鬓斑白,髯须霜白了。

    “臣春秋五十有二矣!”蔡确道:“焉能不老?”

    “但,臣见陛下,英姿勃发,威严俱全,法度渐长,如日高悬,福泽四海,德被苍生,深为天下庆之、喜之!”

    赵煦哈哈一笑:“此皆两宫慈圣保佑拥护,髃臣等尽忠侍奉,元老等同心辅佐之功!”

    “自也不少得,相公在福建,筚路蓝缕,为社稷建功,使朕安心的功劳!”

    蔡确这个人,在其他方面,其他事情上,可能私德问题一箩筐,数也不数不清。

    但,这次他出判泉州,执掌福建一路权柄,主持市舶司建设。

    却是罕见的,受到了包括福建士大夫、地方豪族、商贾、形势户的一致赞誉。

    因为他给自己的家乡桑梓办事,是真的用心,称得上殚精竭虑了。

    这从他不过两年,才五十二岁,就把自己搞成两鬓斑驳,须发霜白就知道了。

    没办法!

    福建一路,在他去之前,被王子京搞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到处都是篓子和问题。

    泉州市舶司,更是要从无到有,从零开始建设。

    此外,福建的盐法、茶法以及本地的各种期货合同的整理、监督,也都需要他劳心劳力。

    他还没办法推诿、懈怠。

    这些事情没办好,将来可是要被父老戳脊梁骨的!

    而福建人在给家乡办事的时候,是能死不旋踵,前仆后继,百死不悔的。

    典型的就是木兰坡了。

    为了修筑这个工程,福建人连续数十年,死了前后两位工程倡导者——钱四娘、林从升。

    然后,这个接力棒就到了蔡京兄弟手上。

    这兄弟,靠着在朝廷为官,到处化缘,逢人就哭诉木兰陂的险恶以及桑梓百姓的苦难。

    靠着各种化缘,各种卖惨,前后费时十年,筹集民间资金百万贯,动员大半个福建的富商以及形势户,加上朝廷的政策支持与倾斜,才终于大功告成。

    一个木兰坡,福建人能如此齐心,何况是涉及整个福建上下福祉的泉州开港以及茶法、盐法改革呢?

    蔡确在父老的殷殷期盼下,除了每日拼命工作,各种和朝廷要政策要资金要人才外,也没有别的法子。

    当然,蔡确也是有私心的。

    泉州开港,福建茶法、盐法改革调整,都是惠及整个福建的事情。

    只要办成了,他和他的子孙,都将受用无穷!

    不夸张的说——以后,哪怕天下人都骂他,福建人也绝不会说他一句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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