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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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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弋躺在床上,感觉似有目光一直直率地看着自己,他闭着眼,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正睡在自己的床上,那道目光却是陌生的,直率,没有一丝掩饰,还有,他说不出的意味。

    猛地一睁眼,眼前却没看到什么人,反而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变动,就让他觉得全身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爷,您醒了?”人未到声先到,毓弋支撑着要坐起来,就看到了匆匆走过来的雁琉云。

    任雁琉云扶着自己坐起来,毓弋微微皱了皱眉:“我怎么了……”像是这时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突地一变,张着嘴好一会才挤出一个字来,“梦?”

    雁琉云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是梦,都是真的。你还没那个本事好端端地在梦里见到老子。”一个半陌生半熟悉的声音在一旁接过了话。“你睡了三天,那边那个救回来了,不过还没醒过来,现在让他的丫头伺候着。”

    毓弋舒出口气,记忆慢慢涌上心头,怜更替自己挡下一箭,性命垂危,大夫都说救不了了,然后有一个很邋遢的人出现,关着门一天一夜,说把怜更救回来了……想到这,毓弋终于察觉到不妥地猛一抬头,看到的是雁琉云身后一个抱胸而立的青年。

    一身淡色儒生打扮,手上拿着一把纸扇,身材尚算高挑,只是略显得有点瘦,相貌隽秀,唇边带着一抹温润如玉的浅笑,一双眼明亮照人,很是出众的相貌,在那儿随意一站,便是一副温文儒雅的弱质书生模样,随便拖到街上去都必能惹得一群姑娘频频注目。

    “你是谁?”刚问出口,毓弋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笨了。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人再无别人,即使人不认得,刚才那人说话的声音语调他却还是认得的。

    果然那青年连连摇首啧啧一叹:“我那一敲不至于把你敲废了吧?认不出来?”

    雁琉云几乎看也不看便往后一跺,无视青年忍痛忍得咧着牙直跳脚的模样,恭敬地对毓弋道:“爷,这位就是救了怜少爷的那位大夫。”

    “神医,是神医!”青年不满地插口,被雁琉云恨恨地瞪了一眼,满是委屈地别开头去。

    毓弋看着两人这一来一往不禁觉得好笑。雁琉云一直跟着他,他自然再了解不过,什么事都过分认真,说得不好听就是过于古板拘泥,遇上这个不知哪来的“神医”,看起来是温文儒雅的弱质书生模样,开口闭口却不见正经,即使未曾亲眼见过,也可以想象这两个人凑一起时雁琉云有多辛苦了。

    “那么,请教神医贵姓?”毓弋敛了笑意,转头看向那青年。虽然说他救了怜更,可是下意识的,对这个人无法不防范。哪怕他有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免贵,叫我秦‘伯’就好。”青年大咧咧地一笑,道。

    “秦伯?”毓弋一脸诡异地看着他,这人表面上看不过二十来岁,过分年轻的模样也不好揣测他有多大,可是,无论再怎么年长,也未到让人叫“伯”的程度吧?

    雁琉云终于忍无可忍地插了话:“爷,是停泊的泊。他叫秦泊,是一个四处游历的大夫,那天他刚好经过见到一位大夫被赶出去时跌了腿,问了才知道府里有事,所以自己找上门来。”

    见秦泊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毓弋终于点了点头:“阁下救了怜更,重酬不在话下,不知阁下有什么特别要求呢?”

    秦泊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这样就想打发我了?”

    毓弋被他那惊讶传染,心也不禁吊了起来,微微皱眉,看向雁琉云:“不是说救回来了吗?”

    雁琉云还没说话,秦泊已经抢过了话题:“当然是救回来了。可是,”他凑近一点,“你不会真的就这样就准备打发老子走吧?”

    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凑近了,更觉得纤细,偏偏有人顶着这么一张脸说着粗鲁的话,让毓弋一时难以适应,干脆不管这个人了。

    秦泊啧了一声:“我看你也不是很紧张嘛,我要是你我肯定马上说,‘神医啊神医,你能不能留下来把他的心疾也治了啊’,这样才对啊。”

    毓弋一震,顿时坐直身来,死死地盯着他:“你可以?”

    秦泊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他那明显是天生的,怎么可能治得好!开玩笑!老子是神医不是神仙。”

    毓弋扫了他一眼,冷道:“那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秦泊不服了:“我虽然不能治好他的病,可是我可以把他的身体调理得好一点。我把过他的脉象,就算不是中了这一箭,平时也弱得跟只猫没什么区别吧?”

    虽然秦泊的话不大好听,迟疑了一下,毓弋还是点了点头:“那么,有劳了。”顿了顿,才道,“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

    秦泊愣了愣,一时没回过神来。雁琉云踢了他一脚:“爷在问你话。”

    秦泊连忙吞了吞口水:“啊啊,行,没问题。啊,不对,你等一下,叫厨房把药热一下,你喝过了再去。”

    毓弋虽然一脸不愿,只是也觉得身上确实酸痛得可以,终于点了点头,又躺了回去,看着雁琉云拖着秦泊往外走了,才突然想起,他还没追究秦泊敲他一记的罪呢。

    夜色并不太重,天边甚至还能看到一点落日的余晖,怜更的房间里没有点灯,房间里的一切都只剩下黯淡的轮廓。

    床上的人呼吸很轻,轻得不仔细辨认,就找不到了。

    床边站着一人,背光而立,手上一柄短剑在昏暗中不时闪过一丝寒光。这个人却始终没有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眼中有一丝的游离。

    外头逐渐点起了灯,有光从窗外一晃而过,就能清晰地看清楚站着那人的脸。

    是毓臻。

    他没有选择半夜,而是在日落之后,潜入了九王府。

    如同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前,他见到了倒在雪地上的那个孩子。

    这个时候九王府里的防备也比较松,人的心理都是觉得,只有夜深了,才好做事,加上正是晚饭时候,怜更房间里难得的没有了人。

    这样的时间不长。

    毓臻站在床边,却始终下不了手。

    早知道不送来,就好了。这样的念头不知想过了多少遍,那天跟说要怜更到九王府来时,怜更脸上的失落他不是看不到的,那次来看望,怜更发热时,他身上的那些痕迹,不是看不到的,唯一一次面对面,问他恨不恨时,他眼中的绝望,也不是看不到的。只是。

    只是刻意地忽略了自己的心痛。

    忽略了,就以为真的不痛了,不在乎了。

    “怜儿……”下意识地低唤一声,过去随时脱口而出的昵称,现在唤来,却是无限的酸楚和艰涩。

    最后一次。

    微一咬牙,毓臻敛了敛神,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剑。

    只要一剑下去,就再无牵连了。这个人死了,自己和过去不会有任何不同。没有弱点,没有感情,没有心。

    只是这一剑。

    剑已抵在怜更的喉前,剑的黯光映在苍白的皮肤上,微微发亮。只差一毫。

    “唔……”轻微得如同猫叫的□□,怜更的眼慢慢地睁开了一线。

    毓臻颤了一下,手中的剑差点划下去的可能性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怜更虚弱地眨了眨眼,双眼又睁开一点点,看着眼前的人,目光迟缓地从毓臻的脸上滑落,身上,手上,剑。

    “你……”只是一个字,后面的话有点发不出音来,怜更皱了皱眉,似是触痛了伤口,好一阵才缓过来,只是看着毓臻,眼里是掩不住的苍凉。

    你要杀我么?

    问不出口的话,毓臻懂得。

    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手中的剑却还是抵了上去。

    怜更勉强地牵了牵嘴角,似又触痛了伤口地皱了皱眉,合眼不再看他。

    也罢。

    “怜儿,不要怪我。”终是忍不住,毓臻低低地说了一句。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像是不甘心似的,抬手刺下的刹那,毓臻又忍不住地补了一句:“我爱你。”

    剑划破皮肤的瞬间手中一顿,毓臻可以清晰地看到怜更微弱得几不可觉的一颤,然后是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被人粗暴地撞开了。

    门外一片光亮。

    “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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