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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夜,外面下起了雪来,声音很轻,在夜间的寂静里却分外清晰。
怜更朦胧地有些睡意了,又被那轻微的声响拉了回来,抵不住有点寒意了,他卷着被子好一阵,终于轻叹了口气,慢慢坐了起来。
外面传来了四更更鼓,外面雪下得大,一时间也不出天色,只像是还在夜间,这个时候,大概毓弋也差不多要起来了,五更天就要到宫里去……
一时有点失措地僵在了那里,手足都有点冰冷了,怜更连残余的一丝倦意都没有了。
以为不留意,原来有些事,也还是早就了然于心。
“呵呵……”禁不住便低低地笑了出来,怜更也说不清自己在笑什么,只是想笑的感觉忍不住便涌上心头。
笑了一阵,他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哆嗦着把衣服一件一件穿上,走到窗边,把关得禁闭的窗推开一线,寒风就一古脑地从缝隙里钻进来。
怜更又哆嗦了一下,匆匆地转过身去,没有点蜡烛,只是顺着模糊的轮廓在房间里摸了一阵,找过一件宽大的皮袍,穿在身上,仔细地系上绳结。
左右看了下自己的打扮,感觉似乎够保暖了,才快步走出门去。
去毓弋房间的路早就熟烂于心。
即使穿上了防寒的衣服,怜更走在回廊上,也依旧觉得寒风刺骨,手脚早就冷得麻木了,只是一路走去,脚上似乎还有麻麻的疼痛,拐过回廊一角,看到远处毓弋院子里果然已经亮了灯,怜更才缓了缓脚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才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
忘了穿鞋子了。因为在房间里有地毯,而且他的脚一向冷冰冰的血气不足的样子,所以有没有穿鞋子感觉反而不是很大。只是一路走来,磕碰出伤口来了,才隐约觉得有点痛。
怜更一时有点失神了,走到半路,不知是继续走的好,还是回去换了鞋子再走的好。
小时候毓臻住的宫里,因为很多地方都被毓臻让人铺上了地毯,他总是觉得穿了鞋子很容易把地毯弄坏,怕被人嫌弃,总是小心翼翼的又很辛苦,所以常常不穿鞋子就在那儿跑来跑去,后来被告知了很多次,知道那些地毯并不重要,却已经养成了不爱穿鞋子的习惯。因为身体不好,毓臻也常常限制他的活动,出门的机会少,在房间里自然也不会有人限制他穿不穿鞋子,这样的习惯也一直没有纠正。虽然近一两年被毓臻罗嗦多了也会收敛,可是刚才心慌意乱的,一时间习惯的便又忘了把鞋子穿上。
犹豫了一阵,只觉得廊外的风越来越猛,雪也似乎越下越大,怜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自己的脚,笑着偏头自言自语地道:“算了,被说了更好。”一边说着一边又匆匆地往前走了。
毓弋正在房间里,刚起来,用冷水梳洗过后人就全清醒了,见雁琉云也已经整装等候在一旁了,便一边穿上朝服,一边道:“让你去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
“三爷府里出入的人这两天确实是多了,不过找三爷的人不多,大多是借过年的借口,找找亲戚,托托关系。”
“嗯。”毓弋点点头,“这不奇怪,朝中都开始有流言了,说来也差不多时候了,除夕前一天的围猎,不也正是好机会么。”
雁琉云迟疑了一下,试探道:“爷也认为三爷准备在那天对太子动手么?”
毓弋笑了笑:“琉云,你知道我一向不会对朝中那些流言做评价,只不过,之前老四老七那事之后,三哥能这么快控制了局面,他跟太子的形势,就扭转了过来了。现在他强太子弱,加上朝中要紧的人该表态的都基本表态了,他要挑这个时候对太子下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怕……”
毓弋的声音犹豫着顿了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后便听到有人叫出声来:“怜少爷?”
毓弋和雁琉云同时一震,都没再说下去,只是一致地向门外看去。
隔帘被人一下子掀了起来,怜更就站在那儿,直直地看向毓弋,一动也不动。
毓弋愣了一下,随即收敛起来,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去。
等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毓弋才微微挑了眼,看了怜更一阵,突然脸色一变,风卷残云似的冲了过去,不由分说便把怜更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不大温柔地扔在床上,才发现怜更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这妖精!”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句,毓弋才怏怏地转过身去,却是把一旁的火盆移到了床边,一边扯过一张薄被,把怜更的脚擦擦干净,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怜更只是呵呵地在那儿笑,一边眯着眼看着毓弋在瞎折腾。
“你这不是找死吗?”毓弋不甘心地又骂了一句。
怜更只是笑着看他:“你不是说不能把这个字挂嘴边的吗?”
毓弋顿时语塞,瞪了他半晌才板着脸瞟着怜更道:“你这个时候不睡觉,光着脚跑来我这里干什么?不怕我又把你折腾个半死?”
“嗯,没关系。”哪知怜更还是一脸不知死活地,只是歪着头笑着看他。
毓弋又是一愣,看着怜更像看着妖怪一般。
“你总会舍不得的。”怜更笃定地道。
毓弋这回连反应都不知该如果做好,只是看着怜更,好一会才笑着捏了捏怜更的下巴,道:“这算是你已经被我收买了么?”
“诶?”怜更愣了愣,很快便意识到是指自己上次说他所做的事不过是收买人心而已的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微微仰头看着屋顶,“那就算是吧。”
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失笑,毓弋忍不住凑近一点,靠在怜更耳边问:“所以天未亮就光着脚跑过来想见我?”
怜更一向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疑红,半晌才低声咕哝:“我睡不着。”
“什么?”毓弋假装听不见,心里却不自觉地快速跳了起来。
怜更本来一直是豁出去一般的大无畏,这时被他反复问了一句,才本能地意识到心慌。张了张口,原本以为很容易说出口的话居然就突然说不出来了。
“怜更?”毓弋看着他脸上少见的羞涩,忍不住又靠近一点,饶有趣味地唤了一声。
怜更几乎是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一下,惶然地看着毓弋,深吸了口气好安抚胸下的剧烈跳动:“我说,我睡不着。紫舟的事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她说你只是对我好……我……”
“你也觉得是?”见怜更没说下去,毓弋等不及地问。
怜更迟疑了半晌,才别过头:“我其实很感动。”并不是谁都可以那么清楚地了解别人的需要。即使是毓臻,也做不到。“想了很久,怎么都睡不着。”又是一阵沉默,怜更脸上的红居然深了,“那时候,你说那句话,我其实……很高兴。”
也许,我爱上你了,不可能吗?
毓弋看着怜更,很久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哪一句话,见怜更始终垂着眼,脸上看不出表情来,居然透着一抹从未见过的脆弱,激起人的怜惜,不禁心神一荡,凑过去轻轻吻了他的眼睑:“说这么诱人的话时,也不看看我吗?”
怜更习惯地咬了咬唇,好一阵,才笑了笑,稍稍抬起头,眼里是毓弋看不懂的温柔:“不敢看。”
“为什么?”
怜更微微张了张口,似乎对于那“不敢看”三个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半晌才笑了笑掩饰了过去:“会不好意思啊。”
“傻瓜。”毓弋用力地亲了他一下,“要知道紫舟那丫头说一句话这么有效,早就该叫她跟你说了。”
“才不是因为她!”怜更反驳,毓弋只是扬眉看着他,怜更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是因为……臻。”
毓弋脸色微微一变,却没说话。
怜更主动靠在他的肩上:“没见到的时候总是很想见,见了才发现不一样了。我……很害怕。”
毓弋怔了怔,侧过头就能看到怜更的背,单薄得让人心痛。手僵在半空好一阵,落下去安抚时也还有一丝不自然。只是一下一下生硬地扫着怜更的背。
“如果你要把我送给别人,现在就跟我说啊。”
“不会的不会的。”毓弋连声安慰,连自己都被自己的温柔吓住了。
“真的?”怜更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闷闷的似乎有点空洞的异样。
毓弋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点头:“真的。”
一阵沉默,随后便是怜更低低不断的笑声。
“那么,我送你一份礼物。”
只是这么一句,怜更却始终没有说出他要送的是什么礼物,就像是从来没说过那句话一般,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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